植树不是万灵药—我们需要拯救已有的森林

作者:亨利·保尔森
美国前财长,保尔森基金会主席

植树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结果可能好坏参半。阻止森林砍伐比植树更难,但却是更重要的。

应对碳排放上升的一种新方式正在全世界流行,那就是植树。

中国最近承诺到2030年种植和保护700亿棵树;欧盟(EU)承诺到2030年种植30亿棵;加拿大计划种植20亿棵;英国计划大约种植10亿棵。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和土耳其等国也宣布了相关计划。从Salesforce这样的公司到国际鸟盟(Birdlife International)这样的大型非政府组织,所有人都在植树。

做这件事有益社会名声,在政治上受欢迎,并且听起来很简单。事实上,90%的美国人表示,他们会支持种1万亿棵树的运动。但植树不是万灵药。当政府不愿采取一些更困难的措施——保护现有的生态系统、推出必要的财政激励或监管框架——时,往往就会利用植树计划来寻求碳补偿。因此,人们所期望的好处可能被证明是虚幻的。

植树运动的关键在于必须遵循科学,在正确的条件下,依从正确的管理,种植正确的树木。否则,再良好的意愿也可能适得其反,导致资金浪费和环境代价。

以中国为例。中国试图通过植树造林,建起一道抵御戈壁沙漠(Gobi Dersert)侵蚀的“绿色长城”。高达85%的新树死亡,因为它们不是本地树种。在斯里兰卡,恢复红树林的努力失败了,因为种植了错误的树种——在23个项目地点中,有9个没有一棵树存活下来。

在巴基斯坦,政府的项目导致了广泛的腐败,佃户被打算植树的地主赶出土地。在南非,种植外来入侵物种,导致其扩散到全国的草地和荒原,降低了地下水位,降低了水分有效性。该国现在每年花费数百万美元移除这些植物。

好坏掺半的结果不应该掩盖树木在应对气候变化中能够发挥的重要作用。近期研究显示,在2001年至2019年间,森林吸收的二氧化碳是其释放的两倍,相当于净减碳76亿公吨。这多于美国和英国年度碳排放之和。

但发挥树木潜能的最佳方式是把重点放在政治性更复杂的行动上:拯救我们已有的森林。预防损害,比在退化或毁坏之后再来恢复要便宜得多。

世界银行(World Bank)估计,自1990年来,我们已经失去了50万平方英里的森林。这大约是英国国土面积的五倍。以目前毁林的速度计算,全球热带雨林——我们最大的生物多样性和碳的储存地——将在100年内消失。

当树木被砍伐时,它们会释放它们包含的所有碳,以及土壤中存储的碳。砍伐森林,以及将林地转化为其他用途,每年贡献了15亿吨的碳。阻止这些行为的努力还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去年格拉斯哥联合国气候会议上做出的承诺是好的开头,但还需要做得更多。

首先,我们必须停止补贴那些导致自然退化的行为——包括对林业和农业的补贴,根据保尔森基金会(Paulson Institute)的研究,这些补贴大约是保护生物多样性支出的四倍。相反,补贴可以转向鼓励农场主和地主保护森林,或允许森林自然重新生长。

我们还应尝试减少对林木和纸制品的需求。国家应该实施强有力的政策,禁止进口非法(以及不可持续)砍伐的木材及纸制品。这将对市场传达强有力的信号,即在净零排放的世界中,破坏森林的行为没有容身之地。

重新造林项目有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热带,在那里这会对碳和生物多样性产生有意义的影响,而且是创造就业的重要来源。但它们很难大规模实施。

在全球领导人准备在今年12月参加延期举行的联合国第15次生物多样性大会(COP15)之际,在实现净零碳排放目标方面,他们应该警惕那些看上去简单的解决方法。现在应着眼于确保那些旨在利用树木碳捕捉潜能的倡议能得到良好执行。

通过那些老龄林,自然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强大的工具,来帮助我们避免气候变化的一些最糟糕影响。好消息是,我们知道有必要做什么。现在我们需要有付出行动的意愿。

本文首发于2022年7月25日英国《金融时报》,点击查看原文链接。

首图:秘鲁马德雷德迪奥斯地区非法采矿造成化学污染,导致森林资源受损© Cris Bouroncle/AFP/Getty Images

译者/何黎